第41章 鉴宝-《徐徐诱之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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鸿司小时候身体不好那阵子,黄医生曾说过,不如回乡下修养几年,或许会有起色,于是大嫂带着他回了祖屋,实实诚诚地住了三年,果然身体健壮了起来,原本恹恹的神情也变得生机勃勃,看来乡野生活的确能强健一个人的身体和心灵。
等到后来不得不回城读书,他还大哭着不肯走。
宁锋好像这才看到鸿司似的,感兴趣地上下打量打量他,又斜眼看了看奉九,一笑,“别殷勤过头了,你三叔可不是吃素的。”
鸿司大怒,血气方刚的年纪哪里受得了这种冷箭,正要一步上前,被旁边的大嫂一把摁住,随即听到寿夫人冷冷的声音响起:“我看五小子这又是马尿灌多了,还愣着干嘛?快扶五少爷下去休息!”
一旁侍立的强壮护院立刻上前,不顾宁锋的抗议,把人虽高体却虚的银样镴枪头硬生生拖了下去。
等他被拖出了灵堂,其他人才松了一口气——要是这个搅家精在,还不定得闹出多少上不得台面的事儿来。老家的宁家人也很拎得清,直到奉天贵客们离开,他们都没再见到这个宁锋。
宁家老宅虽比不上帅府的富丽典雅,但也是五年前翻新扩建过的,各种家具摆设设施都还算过得去。
但毕竟没有抽水马桶和全天热水,当然能有电也不错了,所以一行人在分头去休息时,难免有种“由奢入俭难”的意思,深觉吃的睡的都不那么得劲儿,第二天起早儿不免有头晕眼之感。
等众人聚到了阔大的祠堂,里面已站了一个人,背着手,很有气势的样儿,东北管负责白事的人叫“先生”,因为葬礼步骤繁琐流程众多,每一项也都有讲究得很,生怕做不对妨碍了后人的风水,所以,先生是必到的。
这个先生岁数很小,顶多十五,个子倒是不矮,据说是上一任先生去的急,没办法只能他这个刚出徒的顶上。
“天灵灵地灵灵,奉请祖师来显灵。一请唐僧猪八戒,二请沙僧孙悟空,三请二郎来显圣,四请马超黄汉升,五请济颠我佛祖,六请江湖柳树精,七请飞镖黄三太,八请前朝冷于冰……”
先生人虽小,会的把式却不少,肚子里的词儿更是不少。
旁边人都昏昏欲睡,只有奉九精神抖擞,一脸兴味地听着。
“二郎马超我知道,黄汉升是谁?冷于冰又是谁?”奉九小声地问。
“……你这关注点怎么总是跑偏呢?”能接她话茬的,除了鸿司不作他想,他黑黝黝的眼眸横过来看她一眼,略显无奈。
“哦你也不知道啊。”奉九低声说,他们每次一见面,过去两年培养出的默契立刻似有若无地蹦了出来。
鸿司:“……”还想激我,“……黄忠你知道吧?字汉升;冷于冰是清朝小说《绿野仙踪》的主人公,是个修仙的道士。”
“这样啊——不说黄忠非说汉升,是为了押韵的吧。”
鸿司点点头。
大少奶奶回头看了看他们,不动声色地提醒着:“鸿司,上前来,你是长孙,准备给奶奶摔盆了。”
等到鼓乐手吹出凄凉的唢呐,一行人该哭的哭该嚎的嚎,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材盖了棺材盖,起来跪下的重复好几次后,大家才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。黑底金字以端正的楷体书写着老太太的名讳,一个除了出嫁和去世,在宁家都掀不起一丝波澜的女人,就这么走完了她的一声,而唯一留在世上的,也不过是宁家的祠堂里又多了一座牌位,坟茔地里多了一座坟。
待到大家都往外走了,寿夫人还怔怔地看着这座新添的牌位,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奉九看了她一眼,心下一叹——正室之位,得到的人不在意,得不到的人意难平。
“在看什么?”丧礼结束,大家都逮着机会该休息休息,尤其女眷们,基本都回客房休息了,鸿司发现奉九进了书斋,正在东看西看,满脸兴奋。
“宁鸿司你快过来,爷爷这里有很多好东西。”
鸿司有点不信,这样的老宅,能有什么好的?他以前在这几年也没发现过什么。
他缓步走过来,跟奉九立在书柜处,一眼扫过去,居然看到几本初版《石头记》,这才想起来,曹雪芹就是在辽阳出生的,《石头记》自流传世间以来,一直很受欢迎,还有越来越被重视的趋势,看来是有些他并不怎么认识的老宅的亲戚,有了些闲钱后,热衷于收藏孤本古籍,想收集些脂砚斋批本,也很正常。
鸿司出生时,宁家家境已很好。
越是没什么底蕴的新贵,越是着紧于子女的教育,所以鸿司从小就被各种师傅教习诸多经史子集,不说倒背如流,但随便做个骈文来个八股,都不在话下。
至于奉九,那更不用提了。
奉九祖父是被流放宁古塔的清朝重臣,最后也是埋骨于此,但诗书传家的传统是不可能跟着一起埋了的。
虽说大清早亡了,但家底还在,簪缨世家的名声还在。
奉九喜欢这些古籍,年方十二岁时就曾做过一篇利用北方现有资源,如何灵活发展北方经济的策论,让她的西席,一位前清举人赞赏不已,也惋惜不已,可惜偏偏是个女子。
“左右无事,莫不如比一比,掂量掂量这些古籍字画,辩辩真伪。”
奉九眼睛一亮。
两家的产业里都有当铺,铺子里坐镇掌眼的,都是古董鉴定界的大家。
鸿司一想,今儿跟着来老家来吊唁的,刚好看到“吉春隆”典当行的大掌柜蔺如兰,也是宁家商铺里的头号鉴宝专家,精于鉴定字画古籍,现在就让外头人跑一趟,把他请进来做个裁判。
奉九连连点头,“你居然还能认识你们典当行的掌柜,佩服佩服。”
鸿司一笑,“一会儿蔺掌柜进来,包你也一眼就终生难忘。”
奉九眉毛飞了一下,四下看了看,“想来蔺掌柜一定是相貌奇伟,那就拭目以待吧。先说好了,两本古籍,两卷画轴,一幅字,各写出真假,以总数胜……谁输谁剪头发。”
奉九说完自信满满双臂抱胸,一副谅你也不敢跟我赌的样儿。
鸿司:“……我是不怕的,顶多剃光头,还可以解释不幸生了斑秃需要养发,你呢,你不是前一阵子刚剪过头发,还剪,舍得么?”
奉九前一阵子可不是嫌头发又长了,支使秋声恶狠狠地剪了两寸下去,还让宁铮不高兴了好几天。
奉九咬牙切齿:“小子猖狂,居然这么对你三婶儿说话,一会儿保不齐谁输谁赢呢。”鸿司笑了,忽又想起什么似的,随即笑容一收。
奉九可不管他,只是抿嘴一笑:“正烦这长头发呢,踢毽子跳皮筋儿打网球,都不方便,尤其跑步,总感觉有只手往后面拽我,跟人家袋鼠尾巴比比,我这辫子,不帮忙就算了,居然还扯后腿,是可忍孰不可忍。”
“看来你也对自己没信心,迫不及待想输啊。”宁鸿司说风凉话。
奉九:“……还是担心你自己吧,等不及想看你顶个电灯泡的样儿了。闲言少叙,放马过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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