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0 线索-《异常测定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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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周随容上前帮忙搀扶郑家厚,然而郑家厚跟烂泥一样地瘫软着,周随容不敢太使劲,只好放弃。转头见方清昼拿着那把刀在手里把玩,手指就贴在刀锋上,赶紧过去把刀缴了。

    方清昼见郑家厚仍在执迷不悟,觉得他蠢得可怜,等周随容小题大做地捏着她的手检查完,盯着郑家厚审视了片许。

    她直率的表述不怎么动听,不过郑家厚自杀的胆魄似乎也只能持续数秒,还是开口:“如果我是你,我会立刻让我儿子投案自首,讲述完整的案件经过。而不是抱着能逍遥法外的妄想,躲在家里关着门装死。”

    周随容也有点整不明白了,问:“你公开直播替儿子顶罪,把局面弄得一地鸡毛,究竟是想你儿子心安理得地接受,还是期待他会幡然醒悟选择你这个父亲?”

    郑家厚的目光有点恍惚。先前纵横的眼泪已经风干,可沙土沾了满脸,叫他面色灰黄,做不出黯然神伤外的第二种表情。

    方清昼难以对他这幅模样生出多少恻隐之心,淡淡道:“许远是个擅长玩弄规则、利用人性恶意的高手。他能从一个语言不通的偷渡客,短短二十年内打破阶级变成家财万贯的企业家,难道是凭着天真良善吗?Y国的治安可远比不上我国,他经过的历练,远比你跟你儿子加起来还要多。你居然认为他会任人宰割。”

    郑家厚石化般的身体碎裂瓦解,昏昏沉沉地朝她转了过来。

    周随容也暗暗咂摸起来,这是在夸那个色素稀缺的大头鹅吗?虽然用词不怎么褒义。

    方清昼眼睛没往郑家厚那边瞥,错开他的方向:“作为普通家庭而言,你们能失去的东西寥寥无几。许远有一万种简单的手段,让你跟你儿子知难而退。比如一场简单的纠纷,或者小小的意外,你们的家庭扛得住外部风险吗?你儿子抵挡得住名利美色的诱惑吗?

    “但是在你们没有拿出明确证据,仅是口头威胁的情况下,他先后六次,共一千四百多万,慷慨地喂饱了你们的贪婪,你以为是为了什么?五十万就属于数额特别巨大,刑期十年以上。你们该不会,还在半夜偷偷数着这笔横财,庆幸他易于掌控吧?”

    郑家厚惊慌地反驳:“我不是……”

    周随容听他要矢口否认,懒得听他闲扯借口,无情地戳破他的虚伪:“你不用跟我们狡辩什么你不知道。你又不缺乏生活常识,你懂钱的价值。那不是十万,也不是一百万,那是你一辈子没见过的巨款。你要是想用这套说辞去应付法官、民众,最好尽早打消这个念头。”

    “但凡有一次,你良心发现出面阻止,事态到不了今天这个地步。”方清昼面无表情地说,“你们想依靠分食他的痛苦来享乐,就要承受他带来的病毒。”

    山间响着波涛飒飒的风声,天阴阴地灰下来,太阳要落山了。

    不多时,派出所的车到了。

    五六人相继下来,大步流星地上前。

    里面应当有郑家厚曾共事过的熟人,两边刚一照面,郑家厚便羞愧地扭过头,先是用手挡了下脸,自觉无用,又去擦自己灰扑扑的鞋面。

    他的鞋底磨得有点开胶了。工作时他也是穿得这样俭朴,从未觉得自己难堪,如今却连鞋上的一抹灰,都让他觉得自己狼狈。

    几人气压低沉,围着他半晌没作声,那些强烈的眼神有如芒刺在背,扎得郑家厚的腰越弯越低。直到为首一人疏离地开口,跟他确认身份。

    周随容戳了戳边上一民警的手臂,将水果刀递过去。

    民警一惊,问:“这是干什么?”

    周随容点点下巴示意:“他打算用来自杀的。”

    民警的表情活像吞了一大块黄连,满肚子苦又形容不出来,对郑家厚是彻底的心灰意冷,回去拿了个袋子把刀收了,跟周随容说:“麻烦跟我们做个简单的笔录吧。”

    那边警察架起郑家厚要往车上去。老人脚步虚浮,被半拖着前行,走到一半,他喊了声“等等”,回头去看周随容,面带祈求之色,问:“能不能再让我听一声爸?”

    众人都震惊地看了过去。

    周随容:“??”

    他不留余地地回绝:“你想挺美的啊?当然不能!”

    郑家厚听众人是误会了,赶紧说:“我的意思是,能不能让我跟我儿子打个电话?”

    周随容气结道:“这个你问我干嘛!”非要占一下他便宜是吧?

    郑家厚臊眉耷眼,两手搓着衣角,又没了声音。

    众人明白了,原来是没脸跟昔日的后辈开口。

    警察还是把手机给他了。

    周随容送方清昼去车上等候,自己过去做笔录。

    这种枯燥的工作,方总是不会赏脸的。

    他瞅了眼天色,打开天气预报确认,果然发现今晚有雨。

    从夏天递延过来的燥热总算是到头了,可季节骤变得太过无情,有种摧残肃杀的威势。周随容把车钥匙插上,省不了操心地说:“冷的话记得开空调,我马上回来。”

    方清昼拿出平板,在网上搜了下许远的名字。各种极端的发言看得她胸闷气短。退出后删掉搜索记录,再次输入周随容。

    跟周随容重名的人不多。方清昼翻了几页,意外找到一个画质模糊的视频。

    视频里居然是周随容小时候。

    镜头里的男生举着一张奖状,露在宽大短袖外面的手臂看起来异常干瘦,皮肉包裹着骨骼形状嶙峋分明。

    顶着的头发毛躁又凌乱,像是自己用剪刀一茬一茬地修理出来的,长长短短,搭配着他紧张严肃的脸,莫名有些可爱。

    周随容语气僵硬地回答着采访者的问题,措辞简短,咬字的尾音偏重。每到句末的时候都会浅浅地吸一口气,然后避开正对的视线,再若无其事地转回来。这种害羞又强装镇定的习惯直到现在还是一模一样。

    后面跟着一段偷拍的日常画面。

    周随容坐在后排的墙边,低头写着作业,一个人在自言自语。

    视频录到了一点他的声音,跟周随容说的一样,或许是长期缺少交流,他的普通话不算标准,说话过程中也总是出现很多重复的内容,思维发散而跳跃,有种跟周围人格格不入的气场。

    拍摄者喊了声他的名字,他立马并拢双脚坐得端正,找到镜头的方向后,跟着老师的要求抬手问好。模样十分乖巧。

    周随容是一个很有天资的人,哪怕没有什么获取知识展露才能的渠道,依旧让他在同龄人之中表现得像一个十足的怪胎。

    放在任何普通的家庭,他应该都会成为一个受家长欢迎的小孩。可惜他的父母有自己更喜欢的儿子,他的天赋变得太过不合时宜,让人厌恶。哪怕他努力尝试去讨人欢心,也依旧终结不了这个艰难的课题。

    方清昼看完这一段,又把进度条拉回去重播了一遍。

    这时车门被人拉开,周随容回来了。他弯腰去够后座上的存粮,殷勤地问:“陛下,您是想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,还是直接起驾回宫呢?”

    他还没察觉,在一袋子的零食中寻找方清昼喜欢的口味,直到听见自己的名字,才茫然地抬起头。

    他握着方清昼的手腕,把平板转向自己,发现她在看自己童年的视频,立马伸出手盖到屏幕上,慌乱地大声道:“不许看!”

    方清昼偏过头看他,周随容的耳朵已经有点发红了,想要强硬抢过她手中的平板,脸上写满了窘迫,说:“你看这个干什么?!”

    “我已经看过两遍了。”方清昼没有坚持,顺从他的意愿关掉了视频,只是问,“为什么不给看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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